【公主】 

兒童節,想說將我和女兒的照片放在一起,應該蠻好玩的。

印象中酷酷鴨小時候,經常被誇獎,可愛,像洋娃娃。

當時還傻傻的信以為真呢!

媽媽不在時,常常偷擦口紅,穿高跟鞋,將裙子披在身上,

幻想我是白雪公主,對著鏡子又唱又跳,

常常望著大門,希望有一天會有位王子騎著白馬來接我。

(還真不是普通的笨啊!)

最好笑的是,將背妹妹的長背巾,纏繞腿部,假裝是美人魚。

長大後才知道,原來大人對每個小孩一律都稱讚可愛。

 

 

 

【暗戀】

表哥是酷酷家小女生的夢中情人,每個星期天表哥要來時,都會好開心。

穿上自認最漂亮的衣服,不知照了多少次鏡子,

表哥終於來了,帶了好多的糖果。

現在回想,當時等的到底是表哥,還是糖果,酷酷鴨的小小笨腦袋,可能根本分不清楚。

而這第一次的暗戀,

就在爸爸給我們看一張表哥和一位漂亮姊姊的合照照片後結束了。

 


皮貌

以前很喜歡的一本書~「人子」。裡面有篇故事,「皮貌」。

每次看這篇,彷彿看見月光下,一位母親,正努力的想盡辦法,要將所有最美好的東西,都放在女兒身上。

月光溫柔的俯瞰著大地,微笑著包容母親的貪心。

讀這故事時還年輕,後來念給女兒聽。

「人子」也是送給女兒的第一本書,她沒我這麼喜歡,

對女兒來說,波西傑克森,雞皮疙瘩,九把刀,哈利波特,更有吸引力。

也許,許多年後的某一天,女兒會翻開人子,她也將能體會媽媽當初讀這本書時的感動。

 

 

 

鹿橋《人子》

 

皮貌

 

 

    這個夜晚月色分外光明,照在村野,整個一帶地方到處都看得清清楚楚。近處的小溪里看得見流水閃爍的波紋,石橋上看得見雕刻的圖案,遠處的大樹彷彿連枝葉都分辨得出來。不過樹底下就因為影子太黑,那裡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大樹圍繞著一個村莊,村里的房舍院落在白天都是土黃色的泥牆,這時反而顯得又白又亮。在晴空裡一輪明月照耀之下這些牆壁是一塊又一塊的長方形從樹影間映透過來,把立在前面的樹幹描畫得很清楚。四野靜謐極了。沒有行人,狗也不叫。

 

    月亮照在村子裡,照進一個洞開的窗子,照在一個跪在窗前女兒的身上。

 

    她的臉藏在一雙白細的手裡。她被月光引到窗前,可是現在她只由月光瀉在她身上,而自己並不看著月亮。她跪著是因為她這樣祈禱了許久,現在已經哭得疲倦,要休息了,可是還沒有改她跪著的姿勢。

 

    她哭著祈禱是為了什麼呢?這麼美的一個女孩,又這麼年輕輕地?

 


    她的身體,她的四肢,她的皮膚,看見的男人就沒有一個能不喜歡。男孩子們愛慕她,要找她一起玩,年輕的男子日夜想念她,要為她爭奪打鬧,老年的男人就會做出愚蠢的動作來引她笑。

 

    這女孩子的美是什麼也遮掩不了的。她從田里工作回來,手上、腿上都是乾了的泥土,她那手臂,兩腿就更襯得細緻光潤,叫人遐想不知道洗淨了更要多好看。

 

    她洗清潔了,穿了光鮮又村僕的布衣裳,別人又都希望能看見她穿考究的衣料,好像那樣才對得起她這樣特出的人品。她那平時赤著的一雙腳叫人愛看,可是穿上了鞋,就又叫人詫異哪裡來的,模樣這麼好看的鞋?

 

    可是這個女孩心上總是不能快樂。她沒有人可以傾心說她心上的寂寞,因為無人能信她說的是真話。

 

    她向這寂靜夜晚的月亮哭訴了一陣,可是她也沒能把自己為什麼不快樂說清楚。

 

    這時,她已經胭乏了,思想、言語也都模糊了。她仰起那又美麗又哀愁的臉,看了月亮好像是問月亮,她為什麼這麼不快樂?好像是求月亮反過來告訴她應該禱告什麼,應該怎麼祈求。

 

    然後,她好照著樣兒再祈禱!然後,月亮再照著她說的賞賜給她,她所求的!

 

    月亮滿滿地照在她的臉上,她這個夜夜出現在別人夢裡的臉上,她這自己時時在鏡子裡細細端詳的臉上,忽然她好像得了一個靈感,好像她自己說不明白的情緒,不用說就已經都明白了!她那所祈求的不可知的命運,也答允給她了。她這時才感出自己已經多麼疲倦,就慢慢回到床上去睡下。

 

    她從來沒有這樣累過!她在村里的賽會上可以唱歌、跳舞整夜不歇,她可以到樹林裡跟男朋友談話,嬉玩到天亮。每逢過年守歲她從來不胭,並且也帶得人人興致飛揚捨不得闔眼,可是現在她實在睏極了,不但休想睜開眼。就是想轉動身子,換個樣子躺著都沒有力氣。她混身筋骨都隱隱有些酸痛,一絲又一絲地,一震又一抖地,說不出來那樣難受。

 

    她好像飄飄蕩盪到了生死的邊沿,卻又一點也不驚慌。平時切身的關心的事,現在不但都不要緊了,聯想它的心緒都沒有。那些父母跟許多別人都常說的誇獎的話,那些熱情男子心上時時在想,而見了她又不敢表示的念頭,那些在她走過後,投射在她背上的眼光!這些平時都是她每日不可少的心理食糧,缺了一天或是數量不太充分,都會令她感覺陰暗,現在好像也都可以撒手、放開,一任時光把他們漂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月亮從窗子照到她熟睡的臉上,這秀美的臉從來沒有這麼艷麗過。

 

    夢裡她好像又受了什麼旨意支使那樣,把被蓋、衣服都去掉了,都棄到地下。月光 ​​就照在她整個勻稱的少女的肢體上。這柔和的月光,比任何衣服、材料都更能配合她好看的身體。

 

    就這樣,月亮就停在天上不動,一直用她的寒光浸潤這個女孩。女孩的皮膚,就慢慢開始吸收得透明了,又像冰雪,又像水晶。

 

    月光 ​​仍不斷地灌注下來,女孩子的皮膚還繼續地吸收,這皮層下面,就漸漸看出離開她的身體了。

 

    忽然, ​​自她手指尖、足尖,她的身子開始從這透明表皮鑽破出來。這情形一開始,一切變化就來得很快。這美麗的一層外貌就像由無形的手給輕輕地揭去了那樣,先是手腳四肢,然後是身體,最後是她的面容。

 

    在一剎那間,這個女孩的眉目、形狀一切依舊,可是那一種繚人情思,勾人魂魄,那些她不自覺,又無法自製的神情、體態,就都隨了那一層美麗的皮膚被揭去了。

 

    月亮也不忍再多停留,就忙忙往西天沉落。從窗口逃走的月光,就匆匆搶路出去,順手也把揭下來的那美麗皮膚帶走了。

 

    這一切在她入睡以後的幻化,這個女孩都不知道。這以後她心境平靜得多,飯量也增加了,說話也爽快些,笑起來不但聲音響亮些,嘴也張得大些。慢慢地,每次自田野工作回來,她的皮膚也為日光曬黑得多了。

 

    男孩子還是喜歡找她玩。青年男子希望得到她作妻子,老年人要把她娶進門來作兒媳婦。

 

    她的女朋友也多了,也有了心腹的知己。她說不出來,也記不清楚當初為什麼不快樂,只是覺得現在生活很幸福;白天日子過得好,晚上覺睡得香、而且許久不會禱告了。在她回憶中,在那一段常常在夜晚獨自哭泣的日子裡,自己好像有些什麼特質,有些什麼不知名的成分。現在這特質,這成分已經很渺茫了。

 

    她還是常常在鏡子裡端詳自己。她每看見自己在鏡中的影子,就要想,不知道自己曾失去了些什麼?她就仔細在鏡裡尋找,可是連縱影都摸索不到。

 

    不久,她就結婚了,嫁給一個誠實可靠的丈夫,有一個安謐的家。她已經不常想那曾經一度是自己的,後來不知怎麼又失去了的成分與特質了。

 

    她鏡子裡的容貌還是很好,可是她在照鏡子的時候已經不再尋找什麼。她只匆匆察看一下她要看的都齊全不缺,把頭髮掠一下,就放下鏡子去忙家事。從前照鏡子時要問自己那些幸福不幸福,快樂不快樂的話,現在已許久忘記問了。

 

    她的頭生是一個女兒。女兒出生以來她的生活又有了改變。她常常有機會靜靜地看守著女兒安睡。女兒睡的時候,她兩眼不離她身上、臉上。這時她的心智就又慢慢地舒展開來,像乾旱的植物又得到雨水,枝葉又伸出新芽一樣,她就又常常有幻想。因為有了幻想,眼睛也似乎更敏覺了。

 

    這天夜裡月色特別皎潔。她睡裡聽見女兒啼哭,就披衣起來,忙過去抱她,要哄她再睡。可是小女兒偏不要睡,偏要同母親玩。她就“唔──呀!”“唔──哦”地反倒要逗母親笑呢!

 

    月光 ​​更明亮了,母親知道這孩子一時不會再睡,就抱她到窗前坐下來一同看月亮。小女兒就仰著躺在母親懷裡伸手抓那傾瀉到她母女兩個身上的月光。

 

    坐了一些時,浸潤在月色裹,忽然叫她彷彿記起了一件什麼往事。她急急仰首仔細打量月亮,又趕忙回頭端詳查看懷裡的女兒。

 

    女兒覺得母親很有趣,一定是在跟她玩,就喜歡地跟母親笑。月亮任情地照著她,她也任情的享受月亮的祝福,她那小臉就越看越好看,兩隻眼睛閃著快樂的光焰。

 

    母親就用感激的眼光仰起臉來謝那月亮。她急急解開小女兒的睡衣,在懷中翻轉她那小身體好讓月亮浸個透。一邊翻,還一邊忙著用手在她臉上、身上,到處用力按,用力抹,好像要用這月光恩賜的皮膚把女兒緊緊包住!

 

    小女兒更覺得好玩了,她就“嘻──嘻”地笑出聲來。她也伸出小手,去摸母親的臉,也按,也抹,就把光輝又敷在母親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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